她上了辇车，内宦将锦帐都放下隔一片天地，帐中盈满皇帝衣袖间的沉香，被炭气一都征薰来，清冷飘逸的沉香此时却得令人脑发胀。

随侍的总梁安应声，缓步到了萧沁瓷近前，恭恭敬敬地说：“萧娘，请。”

朦胧夜下，萧娘雪白面容兀地更白，更添了三分剔透，衬得尾薄红愈发灼艳，似尊玉人。

她上尤带寒气，在外的肌肤在冷替中生绵密的针扎似的疼痛，那疼痛叫她清醒。

即便天半是迫的地邀她上了御辇，她也不敢生半分妄想。

“萧娘，”天倒也不恼，只音沉沉，落在寒夜里更显得冷，“你既要分尊卑，那就该知，天之言不容违逆。”

皇帝的问话打断了她的回忆：“萧娘有几年了？”

“贫十四岁的，至今五年有余。”萧沁瓷不知他是何意，答得谨慎。

良久，皇帝：“既已是世外之人，何必再将尊卑看得如此重。朕记得你如今是住在清虚观？”

天今日要见前朝重臣，换下麻袍，另着了玄黑常服，袖边鸟虫兽栩栩如生。他已过而立，眉目英，因着长年修，在寒潭沉渊的天之势下又另有从容骨。

下四周便只剩了雪落青竹的簌簌之声。先前婢女为她撑了青竹白伞，但天面前，连伞也是要收起的。此时雪落到她发上眉尖，顷刻便只留下了一晶莹的迹，叫那灯一照好似斑驳泪痕。

那夜下了滂沱大雨，打落了满地海棠。现在的天那时还是晋王，用剑尖撩起烟霞似的轻纱，剑尖上一抹嫣红与薄纱混成绯霞，明丽像是此刻落在他银白盔甲上的棠。

萧沁瓷一怔，被这帐中气一熏，底竟涌上一层泪意。她仓促的微微偏，不敢叫天看见她御前失仪。

后来那染血的剑尖又指向她。

“陛下，万万不可，”果然，她一开便是拒绝，“贫怎能登天御辇？”

她在太极中份尴尬，众人皆知。

淮苏氏向来以人闻名，而先帝尤重。景惠三年，苏氏送了四娘，现在的先帝、从前的平宗

她还记得上一次这样近的见到天那夜，他一剑斩杀了先帝的妃，风华绝代的人横死在清凉殿内，也不过留了一声哀叫和斑驳血迹。

皇帝求的是问成仙，修的是内外兼修的法，讲究笃自持、立德清正，惯来不近女，便是连荤腥也不肯轻易沾的。

皇帝“唔”了一声，：“你受箓也有三年了吧，可想还俗返家？”

“朕也要回西苑，”皇帝淡声，“梁安，请萧娘上来，朕送你。”

萧沁瓷知晓自己容惑人，却也并不敢猜测天是否看上了她，天实不像是会被所惑的人。

天初御极时，内还储着先帝的好些人，又有妙龄的女，闹了几场风波来，天责令整肃后，自己又搬到西苑去修行，这才让禁中都冷了下来。

他有七窍玲珑心，听皇帝唤她萧娘，便绝不提萧沁瓷的号。

萧沁瓷也听过，今上虽沉迷修，但于权势也抓得极重，前朝重臣等闲都不敢违逆他的心思，又如何能容她一个女拒绝？

她默了半晌，只好：“是。”

萧沁瓷回：“是。”

皇帝年岁渐长，又久坐至尊位，上威势愈隆。

皇帝态度看似温和，萧沁瓷却不敢有半分疏忽，规整地坐于一侧，目不斜视，她能察觉到，天的目光隔着香气落到她上。

那目光望过来，却比刀锋更寒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