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，李莲花本如往日一般，兢兢业业地伺候着他的萝卜地，忽地一搭眼儿，看到一根笔直的树枝，安安静静地躺在萝卜地的边儿上。

李莲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。

树枝真是一根好树枝。它约莫半人高，笔笔直直，不蔓不枝，最妙的是底下还弯出一节，活脱脱一个现成的握把。

李莲花又铲了好几下地，眼睛却又瞥了好几眼那根树枝。

他突然就感到自己太久没活动筋骨了。眼下，他四肢的每一个骨头缝里都泛出一股强烈的痒意，想要动作，想要舞动那根树枝。

那根树枝可真像一把剑啊。

李莲花想了又想。

其实不挥也没什么……左右太久没有挥过了，仿佛也不是很有挥舞的必要。况且还有萝卜地要弄，自己也没什么空。再者，年纪也大了，再去玩这个，好像还有点羞耻。

不知不觉间，李莲花地也不种了，直起身子，目光完全盯在那把树枝上。

李莲花站了半天，终究心痒难耐。他左顾右盼一番，见四下无人，到底鼓起勇气，朝那根树枝走了过去。

他刚要蹲下去捡那树枝，背后一个声音传来：“李莲花？”

李莲花一个激灵，飞快地回过头去，见是笛飞声走了过来。

他心跳得极快，微微地有些恍惚：“啊？笛飞声？”

笛飞声又说了一遍，李莲花才听清楚，原来是喊他去吃饭。

“哦，好，好。”李莲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，指尖的一点泥土被他摸到脸上，他也丝毫未察觉。笛飞声伸手用衣袖帮他抹去。

笛飞声拥着李莲花回寝殿，回头瞥了一眼地上。

一下午，李莲花都心不在焉的。

他午睡，迷迷糊糊快睡着了，眼前忽然冒出那根树枝；写字，本是沉心静气地写着，忽然脑中冒出一根树枝乱了笔画；和笛飞声说着话，也忽地想到那根树枝，一瞬间神情恍惚。

但是特意去寻那根树枝，好像又有些太刻意，太没必要。

刻意去找的东西，到头来总是不好的。

李莲花一阵黯然。

晚上，用过晚膳，笛飞声出了寝殿，李莲花一个人倚在榻上，看着窗外月色。

他决定还是去找那根树枝。

天已经暗了下来。朦胧月光里，李莲花低着头，仔细地在萝卜地周围走了好几圈。

没有啊……

李莲花面露苦笑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。

算了吧，也不是很重要。

李莲花倒不觉得遗憾或是伤感，他抬起头来，一阵暖风吹过，花树上落下几片花瓣，落到他的肩膀上。

李莲花看向那花树，才发现树的新芽已经长出，还冒出许多淡粉的花苞。

春天已经到了啊。

李莲花微微笑起来，抚上自己的小腹。

笛飞声的脚步声传来，李莲花没有回头。

笛飞声走到他身边站住，手里递了什么东西过来，李莲花看到他的衣袖上沾了一些土。

笛飞声说道：“找这个？”

是那根树枝。

李莲花有一瞬间微微地欣喜，眼睛亮起来，看向笛飞声。

随即他坦然地笑了：瞒不过笛飞声，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
李莲花接过树枝，随意地舞了几下。他动作行云流水，剑意舒快自如，身形仿佛与身后摇曳花枝融为一体，起落间带起一阵微风，和缓缓暖融融，仿佛春意自他而起，生机荡过天地，催开满树繁花。

李莲花仿佛与春风，与繁花，与天地，融为一体。

笛飞声一直看着李莲花，他的眼睛亮了起来：“你的剑法尤胜从前。”

李莲花回首朝笛飞声一笑。

他忽地偏转剑锋，剑尖直指笛飞声。一瞬间，枯枝上新芽嫩蕊争相冒出，树枝擦着笛飞声的脸扫过去，一阵夹杂着幽香的剑风，带起几丝笛飞声的头发，几片花瓣落到笛飞声肩上。

李莲花收了手。

笛飞声看着李莲花，勾起嘴角：“原来你也不只是每日种萝卜，这扬州慢的功力，竟恢复的还不错。”

笛飞声基本不夸人，尤其是在武学上。

李莲花扫了笛飞声一眼，很是得意的样子。

他把树枝插到地上：“走了。”

笛飞声道：“既然这么喜欢，为何不带回去？”

李莲花已经走出几步，头也不回，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：“笛盟主，我把它插在地上，若干年后，你金鸳盟又多一棵花树，岂不好？”

“至于剑么，何物不可为之？你又何必执着？”

笛飞声笑了，大步跟上李莲花。

两人并肩而立，于一片春色里，慢步向前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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