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忘记他，对么？”姜也轻声问。

“理论上会。”江燃，“成神之后，他就变成那不可言喻的东西了。不可言、不可闻、不可视。一旦你无法描述，也就无从记起，你们所有人都会遗忘他。你可能会模模糊糊记得有这么一个人，但你又说不他到底是什么。听过‘此中有真意，辨已忘言’么？大概就是这觉。”

如果他忘记他了，那希望又在哪里？

“不过，”江燃话锋一转，“你的有奇怪，他可能对你动了什么手脚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不知，我快死了，我看不清楚。”

姜也尝试着向江燃的方向靠近，这里空旷无垠，他把握不准江燃的方位。

“别过来，也不要睁。”江燃低低了气，“你不会想要看见我的样。”

姜也停下脚步。

“我很庆幸，在生命的终程，还能有人和我说说话。”江燃似乎笑了笑，“这个地方……实在太黑了啊……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终消失不见。姜也侧耳听，再也没听到他的声息。慢慢摸过去，姜也碰到一面的垒，有一定的度，可以微微戳下去一个坑。附耳听，心脏的动声从“墙面”里传至耳畔。他意识到，这是祂的躯一角。祂似乎拥有不止一颗心脏，所有心脏同时共振，所以这心声如宏大如钟鼓。

小心翼翼往边上摸，他摸到一个“人”。或许不能称为“人”了，因为他仅有半边颅和脸颊，许多脉络状的东西贯通了他的脑袋，和神的躯相连。

姜也缓缓在江燃的尸骨旁边坐下，心中茫然无措。

该怎么办呢？他连记住靳非泽的时间都在倒计时了。

他睡着，醒来，又睡着。背包里的粮快吃光了，早已喝完，他的有了脱的症状。昏昏沉沉间，他又梦见辽远的白雾。他等待着靳非泽的现，可无论等多久，世界依然寂静无声。再后来，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，他顺着声音走去，攀爬、跋涉，走了许久许久，声音却始终在远。

后来，恍惚中似乎有人给他输，还有人背起了他，路途颠簸，他蹙眉关。再一次陷昏迷，这一次好像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，等他再次醒来，已经在首都人民医院。

姜若初正在削梨，她显然不习惯这照顾人的事情，削得坑坑。她看他醒了，连忙去叫医生，好几个白大褂的医生来，对他检查来检查去。他偏望向窗外，光正好，坛里彩缤纷。一切都一如往常，只是心里空空的，少了什么。来了许多人，围绕在他床前，都是熟悉的面孔，有姜若初、霍昂、张嶷，还有妙妙。聂南月也来了，带了一大捧，还有天阍计划的锦旗。

他们开啤酒庆祝，絮絮叨叨地说在黑山城的事儿。说姜也下黑后不久，所有猴尸都转化为白的尸煞，而且不再攻击他们。他们守在地里等了一个礼拜，即将要放弃的时候，李妙妙冲到大声喊他的名字。大家一起跟着喊，结果姜也真的自己爬来了，就是刚爬来，上就了，给大家吓得够呛。

姜若初把黑山戈的照片给姜也看，原本黑的戈群全变成了白，形成一奇异的景观。好多观光客慕名去看，结果可能不小心了禁区，失踪了。学院派人把那片区域保护了起来，不允许旅客和居民靠近。因为这个规定，庙村也要搬迁了。

聂南月说，经过他们的测量，影的长短已经恢复了正常，祂的影从世界上消失了。今次之后，他们会持续监测世界各地的异常现象，判断祂还有没有苏醒的可能。虽然不知姜也到底用了什么办法，但他们很兴无人伤亡。

“无人伤亡……”姜也喃喃。

医生病房说，要让他安静休息，不要大吵大闹。他们要离开，姜也突然了声，“你们还记得靳非泽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