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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到人民医院后,确诊是低级胶质瘤,手术主刀安排教授的大弟子,日期定在圣诞节下午。她跟孙远舟因为这件事谈崩了,确切地说是她单方面谈崩,他这样岿然不动、镇定自若的人,他说什么都是正确的,故而她不必跟他谈了。
“老公,你的工作为重,至于我妈怎么样我会想办法的。”她恶毒地微笑,“其实我没那么需要你,你可千万不要到场,省得到时候埋怨是我逼你来的,影响你伟大的事业。”
孙远舟闷着头,他想一拳锤在墙上,最终他只是默默把翻角的墙皮撕下来,克制自己远离暴力:“我跟国纪商量一下,提前回去述职。”
“那你快去吧。”她冷酷地结束。
他不依不饶:“你最近还好吗?”
“我一直都很好。”
“乖乖,不要这样。”
“那你需要我怎么样呢?你希望我懂事点对吗?我觉得我一直很懂事呀,对了你有李之涌的手机号,你不妨每天给他致电,问问我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——”
“齐佳。”
她冷哼一声:“再见!”
她神清气爽地回到病房,和护工交代完详情,去上班了。手术日一天天逼近,她也情绪化得更加厉害,可是她依然要当一个负责的组长、一个胸有成竹的女儿,她周围没有人供他撒气,孙远舟是最合适的靶子。
她甚至故意用很难听的言辞刺伤他,说完以后她不会后悔只会更加舒服,她最清楚什么样的话会让他刻骨铭心。
目前这就是孙远舟唯一的用处。
手术前夜她一整夜睡不着,季濯陪到晚上十点多,她伶牙俐齿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,背对着他发呆。他说:“不走了,我今天就在这。”
病房里有其他人的鼾声,她很小很小声啜泣,用手捂住脸,过好一会,他把手放在她肩上。
她转过来正对他,脸上全是湿哒哒的眼泪,水灵灵的眼睛肿了。
“你好早就让我带她查脑子,我拖了好久、好久,其实有好几次我能去的,是我偷懒了,我就是有侥幸心理,我觉得我特别不是人。”她的抽噎细声细气,季濯用纸把她的泪痕擦掉,弄到他手上有水意。
“不是的,病了就是病了,跟你早查晚查没关系。”
“早发现早治疗。”
“无非是你今天开颅还是明天开颅。”
齐佳听不了“开颅”两个字,她又哇一下流出眼泪。
她穿着开衫牛仔裤,她没空收拾,头发随便一扎,两缕在耳后垂下来她也不管。因为躺着,就更加凌乱。明明季濯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,她反而不在他面前打扮了。
他心里微微一动,他把这种动心定义为同情。他摸了摸她的眼睛,不是隔着纸巾,亲手触摸让他感受到睫毛的扑扇颤动,他立刻把手缩回去。
她毫无异样,只是默默看向他。她的边界感很弱,这根本不算什么,但对季濯已经超出常理:“你睫毛掉到下眼睑了。”他温和地解释。
“哦。”
“你妈妈看着很精神,没问题的。”
“她才不精神,她有风湿,她还三高,全身都是慢性病。”她用皱成团的纸巾捂住鼻子,“我家就两个人但该干的活一点都不少。她这人就没歇过,你叫她歇她也不歇。”
“有的母亲就是这样。”
“你妈就不是。”
“她…对,她喜欢挣钱,她不喜欢忙活家里的事。”
“那是因为有四个仆人给她干完了。”
“四个?”他哑然失笑,“她就一个住家阿姨。四个可住不下。”
“多少钱?”她瓮声瓮气的。
“这个我也不知道。”他拍拍她的后背,“我基本不回家里。”
她闭上眼,继续低低啜泣,季濯一下下给她顺气,他从不劝说“你不要哭,你冷静点”,这让她感觉非常舒坦。她想哭就哭,她想说什么就畅所欲言。
“我给你问问,阿姨有认识的,让她给你介绍,好不好?会有那种专门陪护老人的阿姨。”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。
“睡一觉吧。”
“我睡不着。”
“那我们就再说会话。”
到了后半夜她还是睡着了,不踏实,两三个小时又醒了。
醒来身上盖着季濯的大衣,他坐在旁边睡,主打一个不能同甘但能共苦。她把他拽醒,让他去床上,他只是摆摆手,眼睛都睁不开:“你睡,我眯一会,不碍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