繁体
影。
红唇雪肤的少年,瘦削的身子,裹在合身的烟灰色西装里。他的两手插着口袋,自然地收束起一段腰线,步子走得既闲适,又得体。
楼顶花园的风,拂动着他的西装一角。一年多不见,他整个人看起来,比过去更加清冷而沉静了,就像一片、泛着深秋气息的梧桐叶,在微风中飒飒地落地。
罗风傻愣愣地望着秦卿迎上前、亲昵地与少年拥抱,随后欢天喜地地挽着他的臂,拉着他向自己走来。脑海中如潮的回忆,与现实里不敢置信的场景,突地交错重合在一起,就像一座大厦,忽然裂成了千万片碎石瓦砾,轰然向着他迎面压来……
罗风有些站不住,他下意识朝后趔趄一下,强压下怦然震颤的心鼓,勉力稳住了脚步。转眼两人已到了跟前。
“阿风,这是我弟弟,他叫秦零,你们之前没见过。小零他呀,可比我独立得多,一直一个人在国外读书,很多年没回来过了。哦对,就是G国,三年前你去谈过生意的,还记得么?”秦卿丝毫没有察觉、新婚丈夫脸上的异样,依然开心地介绍道,“小零,这是你姐夫,他叫罗风。”
秦零直视罗风的一刹那,罗风的心,简直提到了嗓子眼。短短的一秒,他在脑海中,设想了无数种可能。
譬如,秦零忽然开口大叫:姐,这个男人你绝不能嫁!他不是个好东西!他喜欢男人!他在巴尔的摩某个庄园的小树林里操过我!
又或者,是另外一种狠厉:罗风,没想到吧?我就是她弟弟。呵,没错,我就是来破坏你们婚礼的。你问我为什么?这还用问?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?你不配拥有她!
再或者,还有另外一种、连罗风自己都不敢奢想的可能:罗风,是我。对,我回来了,冲你才回来的。你想我么?我挺想你的。别跟我姐结婚了,你跟我走,我们一起走,逃到没人认识的国外去……
然而,当秦零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,罗风脑里所有的胡思乱想,那些或黑暗、或粉红的气泡,全都在同一时间消亡了。秦零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手,展了一个和暖的笑:“姐夫,你好。”
姐夫,你好……他叫我姐夫。我是他姐夫了。
我……我和我老婆的亲弟弟,曾经发生过……不寻常的性关系。
而且,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,装作忘记了一切,平平常常地,叫了我一声“姐夫”。
“你、你好秦零……”罗风体内的反射弧走了一大圈,才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,告诫自己当下该做什么、不该做什么。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,赶紧伸手回握上去,却还是慢了一拍,表情陷入不自然的尴尬。
罗风与秦零贴合在一起的掌心,在暗暗出汗。那一双手心,是在赫克托庄园的午后,两人大汗淋漓做完爱时,紧紧相嵌在一起的手心。而现在那手的主人,明明近在咫尺,却像远隔着重雾那般疏离,让罗风看不清。
是秦零率先抽回了手,那一抽,阻断了罗风心中、又要漫上来的感情。他不再看罗风,而是转过头,冲着姐姐笑:“姐,我难得回一次国,你们新婚大喜的日子,我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。只拿了这个,还算有一些特色,表表心意……”
说着,他从熨得笔挺的西裤口袋里,掏出一只包装精巧的粉蓝色小方盒。纤细的手指一顶,盒身“啪”地打开。静躺在纯白色布衬上的,是一对制作精美的干花胸针,压缩了植物中的水分,保留了最原始的天然造型。
“不知道送什么好,就选了赫克托庄园的花草。那个地方很美,到处都是绿荫,夏天的时候,特别舒服。我在那边打了好长时间的工,做调酒师的,半工半读,才能读完学位,所以对那个地方,特别有感情。姐你看,这朵野莓花,开得最有活力的时候,我摘下来请师傅加工的,你试试,看漂不漂亮……”
一无所知的秦卿,果然欣喜地取出来别在胸前,一边欣赏红莓开在白纱上的艳丽,一边赞不绝口道:“漂亮,漂亮极了!哈,阿风你说呢?”
被满怀期待的目光抬望着,罗风不好煞了秦卿的风景,他只好额角暗暗渗汗,敷衍道:“好看,挺好看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