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华回想往事，大致也印证了这一。他轻轻颔首，不再讨论这个话题：”看起来，你知‘听话’两个字怎么写了？“

他终于熄灭了最后一奢望，也不敢再消磨殿下或许所剩无几的怜惜，努力屏住哽咽，：”那殿下……殿下有中意的随侍人选么？阿黎可以传授他一些经验，免得他，免得他像阿黎一样，惹殿下生气……“

”阿黎，“重华扯了张纸巾，了手指上沾染地泪珠，”孤不是不信任你。”否则也不会将门下事务尽皆托付。

”阿黎知错，“黎低垂着，轻声，”求殿下降责。“

可是在下界不同。陈默本来就是幽禁了苏奕夺权上位的，重华又是个撒手掌柜，对那些属下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苏奕。今天随便一个小医生都会为黎抱不平——重华不是瞎，他能看明白在自己面前发生的神——可见黎想要背着重华什么，简直轻而易举。

拭泪的手指一顿，然后收了回去。

语气没什么怒意，倒是有一些无奈。

这个他一手教养长大的侍长，真的是好用又贴心……

乎意料的问题让黎惊讶地抬，尽他很快又温顺地垂下：”……是，阿黎害怕。“

重华倒不是针对黎，他只是突然明白，对于碌碌众生而言，信任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。

他尽可能地放松，让自己以恭敬而驯服的姿态承受来自主人的一切惩罚。

黎显而易见地抖了抖：”阿黎，阿黎听殿下调遣。“

黎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一丝温柔，如抓住一救命稻草：”阿黎知错了，阿黎不敢和殿下犟了，阿黎乖乖听话，以后都乖——“

这才是重华熟悉的黎，沉稳，理智，温顺。

”谢殿下怜惜。“

重华回想了一下，却发现除了黎，其他侍从对他而言，都是苍白的背景画。

黎不知重华这番反省，也听不“信任”和“信任”之间有什么区别。他只知有什么东西离他而去，永远回不来了。

已经很多年了，侍从的升迁黜落、陟罚臧否都由黎一言而决。偶尔有冒失的小家伙惹了重华不悦，也很快就会被黎远远打发走，激不起一丝波澜。

重华沉默地审视着，直到面前的人因为他的沉默渐渐战栗，方才不急不徐地：”你不愿被人看到？“

”殿下允阿黎随侍，阿黎便悉心服侍，不敢再生杂念；殿下命阿黎留守，阿黎……阿黎便好好打理务，静待殿下回銮。“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了，前还是弥漫起一阵雾。

殿下没有原谅他，只是宽恕了他。

——而不是之前那个，抱着他的声嘶力竭，固执而疯狂的男人。

重华若有所思地看着黎，问他：”冷静下来了？“

圈圈白的绷带，叮嘱未来几天记得换药伤不要沾最好吃，被迫当了许久大功率灯泡的医生就圆地了。

他顿了顿，淡淡：“孤只是不信任在下界的你。”

泪迷蒙间，他看到殿下向自己伸手，然后，温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，”哪来那么多泪？“

在天，黎的尊荣来自于重华的信重，不可能有人蠢到为了他而忤逆重华。更何况重华上神法力无边，每一缕风每一朵云都会向他诉说着黎的一举一动，只要他想知，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。

听到轻微的关门声，黎了气，仿佛想要将殿下的气息牢牢记在脑海里，以度过可见的未来里那些孤灯冷月的漫漫长夜。

重华是真的认真想过，为什么自己会被黎蒙在鼓里。然后他发现，如今凡胎的他确实没有太多制衡黎的方法。

然后他离开了重华的怀抱，细密的睫上还悬着将坠未坠的泪珠，脊背却得直直的，再折腰叩首。

黎霎时噤声，睁睁看着这一丝温柔离他而去，却不敢半挽留。

重华叹了气，淡淡：”孤没什么中意的，你看着挑吧。“

可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