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他很闲，老板也很闲，北京的天朗，而程瞻双手兜事不关己地站在大路的白漆栏杆边，像是等待着家长跟人唠完嗑的小朋友。

杨棠的睛鼻都皱起来：“你忽悠他，他真的会信。”

丰盛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，舒缓了他的呼，他在油烟机微的灯光底下，除了前的菜以外什么都不用想，这令他到一偏居一隅的安全。

面条煮好了，他滤掉多余的汤，铲了一些到白菜豆腐汤里，实在铲不动了才小心翼翼端起锅来。他知自己不擅长起锅，过去都要依赖程瞻帮忙，但如今程瞻不在了，大半年里他总是可以自其力的。

程瞻啊——程瞻在饮上面，真的没什么主张。每一次来帮忙起锅，手臂上青毕，手掌稳稳地握住锅把，却还要偷偷地动鼻，闻着香气赞叹：一定很好吃。于是杨棠就会笑他：你什么都说好吃。

他去了离家最近的社区菜篮小超市，虽然略贵些，但好在营业到很晚。小超市的老板认识他，不仅因为他是常客，而且因为过去有一回他曾派遣程瞻来买小葱，程瞻带了几壮的大葱回去，还说是老板告诉他的大葱小葱都一样。杨棠关了火就门去跟老板理论，大葱小葱怎么可能一样？

夜的小超市没有别的顾客，他转了几圈，默默买好了小葱、生姜、白菜、老豆腐、切好的猪……一不小心，竟然也将购篮装得满满当当。

回到家后，杨棠收到了方棱的回复：“没关系。是我的问题，非常抱歉。”

他没有等待方棱的回复，径自趿拉拖鞋去了厨房，摸着肚去开冰箱。他有一清冰箱库存的无聊习惯。可是因为差半个月，冰箱里的新鲜材早已理掉，现在只剩下罐、面和调料类，他拿面条皱着眉思索了阵，决定一趟门。

可是那天在馄饨店里，程瞻却说：我也不是吃不好赖的人。

了小时候和妈妈吵架、长大后和男朋友吵架，他从来不会和其他外人吵架。他没有想过要让方棱难堪的。

准备关掉厨房的灯时，他才发现灶台上还有一盘完好的小炒。

他先了一盘小炒，又下了一盘白菜豆腐汤，最后才煮上面条。

老板说：“我不就忽悠他么，我没有小葱，你去别家买吧。”

杨棠一回神，立刻去厨房用纸，十几张扔下去，待得差不多了又去拿拖把，将碎瓷片和垃圾全拖到一起，团团包住了扔垃圾桶。然后他跪在地上，将厨房的地面净，又将大锅彻底地洗了一遍放回灶台。

结账的时候老板不停地看他，好像总想找个话题，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。

挂断之后，他在沙发上坐了小一会儿，又挪动手指，微信，给方棱发了一句：“对不起。”

这还不算，大锅还带翻了豆腐汤，那瓷质的汤碗也随着摔碎在地。

总是不会亏待自己的。他在这个属于他的角落里放松地哼起了歌。

杨棠寂寞地笑了笑。如果每一句对不起，都能很快等到属于它的那句没关系就好了。

他脑放得空了，睛张地盯着，抓住锅把的左手笨拙地用力，以至于指节都发了白。然后他右手拿起锅铲，将粘锅的几面条刮下去——

——不过程瞻搬走以后，他再来买菜，就很少跟老板说话了。

完这些，时间已经过了零。他已经不觉得累，也不觉得饿了。只是手掌和脚背上都有伤，即使涂了药，也在火急火燎地发痛。

豆腐汤和面汤混在一起，淌在地面瓷砖的隙间，在寒冷的秋夜里，散发渐渐浑浊的香气。

“哐”地一声，锅把在他手中了一下，整个带汤的大锅没有稳住，猛然砸在了灶台边角，歪了一歪，又往外掉下，“砰”地倒扣在地。

那好像是他第一次调自己是有味觉的——杨棠忽然意识到。

所有的汤汤“哗啦”一下全泼洒来，地飞溅上杨棠的手脚，他蓦地往后瑟缩一步，懵住了。

老板哈哈大笑，最后去店后自家的小盆里给他了两小葱，说你俩真有趣。

那一瞬间，他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，莫名其妙地，对着一盘小炒，无力地蹲下来，将脸埋了臂弯里，闷闷地呜咽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