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够了，真的够了。他已经死了，你下手的第一次他就活活吓死了，已经死了……”

在顾瑶的反复强调李华的死亡下，李婷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。

她身躯的颤抖缓缓变成脱力，双眼无神，只有那延长中偶有错乱的呼吸暴露了她的情绪崩溃。李婷的双肩耸起，放弃抢夺匕首后，她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，半是蜷缩半是抗拒地将重心从顾瑶身上挪开。

傅知寒在一地狼藉中瞠目结舌。他第一时间拽起了李华的尸体，惊叹道：“毒妇啊……我姐下手都没你狠。”

李婷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：“没杀过人，让你见笑了。”

她深吸一口气，浓郁的血腥味灌入她的鼻腔，让她露出了极其难看的脸色。

顾瑶给傅知寒使了一个眼色，等傅知寒将匕首收起后，他才松开手，扶着李婷站起来。

傅知寒也不嫌弃匕首上面的血，随手擦了两下刀刃，仔细地观察起了刀柄和刀身上的纹路。

“民间最好的铁，淬炼用的是精炼海水盐，刀柄比常见的款式偏细，更适合骨骼小的人抓握——是从沿海这一带商帮或者镖局拿的。”

顾瑶瞥了眼李婷，心中的猜测再次被证实：她和金兰社有勾连。

“匕首能断定什么？可能性何止千百。”李婷轻嗤，“现在李华死了，其他人也是凶多吉少。世家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，不会再允许你们查舞弊案了。”

傅知寒无语道：“莫名其妙的，谁管你们世家死活啊。什么舞弊案不舞弊案，到底要怎样？”

他完全不能理解李婷在干什么，从他简单的脑回路里，完全是这群世家人在乱七八糟地内讧。

傅知寒踹了一脚尸体：“烦死了，疯婆娘一个，老子去叫王铮。”

“啥烂摊子都丢给咱，你们到底要怎样，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……”

傅知寒喋喋不休的抱怨声远去。

顾瑶回头望向李婷。

她不再去看地上的尸体，而是慢步走到屏风旁，淹没双手，将血污融入清水之中，再捧起血红的水，一点点洗干净脸颊。

“舞弊一案牵涉甚广，世家不会善罢甘休。李华一死，他们很快就会查到是你泄密。”顾瑶开口。

李婷的动作微微一停，片刻后，她沉默着取下毛巾，将脸上的湿水擦拭。

她说：“你口中的世家，是我的叔叔伯伯，堂兄堂弟。”

顾瑶哑然失笑：“你脚边那具尸体，不正是你的亲弟弟？”

又是许久的静默，就在顾瑶以为李婷要以沉默来应对失控的局面时，她忽然侧过半脸，用眼角望向了顾瑶。

“……你不懂。”

李婷很瘦。从颌骨到脖颈，雪白的皮肉紧贴骨相，呈现出过刚易折的瘦。在学宫时，她时常对特定的人谄媚相迎，明码标价的皮囊瘦损后，只剩下经骨里积攒的自尊强撑着。

顾瑶清楚李婷一直以来的境遇，叹了口气：“好，我不懂。等王铮过来，你和我们一起回馆舍，就当你昨天已经走了。李华的事情，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
虽然不知道李婷在发什么疯，但是，人死，是可以复生的。

顾瑶扫了一眼那具尸体，已经有了相应的打算。

如果李华不好控制，还可以找人易容成他。

而后，顾瑶为自己的谋算稍稍一惊。在不知不觉中，他似乎变得更加不择手段。

……更像，前世的自己了。

“王铮？他懂什么。”李婷轻描淡写地又是一驳。

顾瑶听着好笑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：“他也不懂了？他昨天还在嫌这些家伙碍眼，不是挺懂你的？”

李婷道：“所以他不懂。”

她将已经被血水浸成粉色的毛巾叠好，重新整整齐齐地挂在架子上：“他就这样高高在上地挂着，以为我们影响不到他的声名。却不知道，我们这些当不成门面的，一向是荣辱与共。”

这话说的……

顾瑶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世家虽然有门面和废物的区别，中间也还有更多的、仰仗世家声誉的普通人。

王铮自己是门面，所以不在乎这些恶性事件，但这中间的一大批人，却对此相当在意。退一万步说，也没有到可以置之不理、纵容其不了了之的地步。

顾瑶饶有兴趣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你们会想办法在公考时挽回名声，而不是任由人全‘失踪’了？”

李婷双唇紧闭，神色冷凝，就此缄默不语。

顾瑶对此见怪不怪，无意追问。

他神色平静如水，目光随意地落向一侧。

尸体的鲜血悄无声息地流淌，在地面蔓延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

顾瑶瞥向那滩血污，眼中闪过嫌恶。

顾瑶一时间不太知道自己是怎么个心情，撑着脸掩住口鼻，一边翘起了二郎腿，上身半蜷。

诡异的沉默在这充斥着血腥气的凶杀现场肆意弥漫开来，两人之